王崇炳虽然为人厚道,品行端正,但时运不济,仕运不开,屡屡参加科举,均以失败告终。一直到四十多岁以后,他才彻底打消走科举入仕之念头,开始专心著作、教书育人的新生活。凭借年轻时打下的坚实基础,“《诗》、《礼》、《春秋三经》、《周易》、《尚书》,则手抄全书,记其精语”;“《(公羊、谷梁、左氏)三传》、《史记》、《老(子)、庄(子)》、唐宋八大家,无不诵习”;“笃志理学,凡先儒语录,尽透本旨”;“于濂溪(周敦颐)、明道(程颢)、白沙阳之言,尤所心契”。再加上个人的好学不倦,坚持不懈,“年八十余“犹能……手不停笔,目不停卷”,八十三岁那年共撰写古文五十余首、时文六十余首、诗余三十余首、诗一百七十余首,所以王崇炳一生著作丰富,题材多种,计有辑录先贤前哲事迹与诗文的《金华四先生书暨吕东莱集》、《金华征献略》、《金华文略》、《历朝怀古》,汇聚个人专集的《学耨堂文集》、《学耨堂诗集》、《诗余》、《广性理吟》,反映讲学讲义与体会心得的《东湖讲义》、《四书口谈》、《丽正规约》,治疗伤寒病症的《伤寒赋症》,集结堪舆风水理论的《地理摘要》、《地理赘言》等著作,并且屡获当时学者之好评。浙江学政汪漋称《四书口谈》、《广性理吟》为“必传之书,可一洗书说之翳雾,不但贯彻(朱熹)〈(四书)大全〉宗旨,更能超轶宋儒藩篱”。御史中丞法海嘱咐东阳知县,“吾早见(王崇炳)其诗其佳。倘有著作,希尽购之”,送到北京。地方硕儒名流张钱云、诸锦等人称赞王崇炳“其诗甚精,迸弃一切”,“其诗逼真,盛唐风际”,给予极高的评价。
经历过科举失利、最终成为学者过程的王崇炳认为,“凡人积学非难,而广学为难。广学之难,难于出身担荷”。相比积累知识、著书立说来说,继承衣钵、传播学术更为艰难。究其原因,主要难在下定决心、责任担当问题上。所以在教育学生“当早立志,穷则宜守,达则思行”,承当起孔孟之道“不至终泯”的社会职责的前提下,王崇炳更是身传言教,“志扶绝学,时时讲学,以启迪后进”为己任。永康五峰书院作为王阳明“心学”嫡系传人卢一松讲学之地,一直被王崇炳等“心学”同仁视为“陶铸人才”的“鸿钧大治”圣地,王崇炳不时参加其学术讲会、阐经述道同时,更希望诸多同仁奋发有为,“毋使(五峰书院)炉中之火熄而不燃”,把五峰书院讲会精神传承下去。自己则不顾年老体弱之躯,仍然奔走在传经授业、教学育人的人生旅途上:七十一岁时担任金华丽正书院山长,仿照朱熹《白鹿洞书院学规》,制定《丽正书院学规》十一条,规范约束莘莘学子的言行举止,为学生“因端开譬、决其障”,善气薰人,不言而饮人以和”。文献有“不旬月,诸弟子心悦诚服,不异程门雪立”之誉。八十二岁应金华金孔时之请,扶杖至藕塘书院讲学,言之有理,诲之不尽,令人深思,给人启迪,“讲义四条,至性豁露”,“闻者无不感动心怵”,学生们“皆恍若发蒙,铭佩勿忘”,心服口服。平时对学生们的教育过程中,王崇炳始终抱着“人人皆可成尧舜”的普世心态,不论其聪明愚笨与否,诲人不倦,勤心训诲,所谓“启迪后进,则大叩大鸣,小叩小鸣,各如其质之高下。而语之初,不强以所难,而亦不欲有所秘。”
总而言之,生活在清初康熙至雍正年间的王崇炳,尽管封建专制日趋强化,社会文网越来越密,学术界崇扬朱熹、贬低王阳明之风日渐盛行,但他恪守知识分子的传统道德底线,并没有因此而改辙易途,改变学术观点,而是固守先师们“吾心即良知”、“知行合一”的谆谆教诲,在自己不曾仕宦、光宗耀祖的平凡生活中,战兢自惕,临深履薄,时时刻刻耨去内心之杂念私欲,以达入圣至贤之境界。在解释自己书房命名为“学耨堂”原因的《学耨堂记》一文中,王崇炳借机阐述了自己的“致良知”之学:“万善皆起于心,犹田之生谷也”;而杂念私欲也“起心田”,似“害苗”之草莠,“无种而生,遇缘而起”,有“缘情而生为情莠,情偏于好为好莠,偏于恶为恶莠,缘习而生为习莠,缘见而生为见莠”……人们应该时刻警惕、时刻扼制,“耨”去其莠,归于天性。讲诵、学习作为除欲去念的有效途经,必须“时时讲”、“刻刻讲”,不仅公开场合要讲、要学,而且日常的行坐立卧等独处其身时,也要讲、要学,“耨之又耨,必使莠根尽拔,莠种尽灭,不能复萌”,从而达到“苗日生日秀,以至成实”,人人达善成贤、“各知所宝”目的。所以王崇炳认为,“心田即善田,亦即书田。虽良田千顷,吾不以易也”。自己一辈子或奔走于各地讲学,传授孔孟之道,屡屡教诲学生“须办一副忠君、爱民心肠”,“磨顶放踵利天下”,或著书立说,条分缕析,提纲挈领,抉其微奥,孜孜以求,都在自觉践行王阳明“心学”先师们倡导的“致良知”、“知行合一”理念,终于以一介平民身份,创造了有目共睹的学术业绩。